槿花一朝·1(2 / 2)
些话,神情没有一丝波动,仿佛这不是在谈论她的生死。
“自然不用您动手,”侍女语调低缓,“妾身会动手的。”
雨骤然变大了,噼里啪啦地敲在鲜红如火的大和伞伞面上,仿佛一支嘈杂的乐曲前奏。
幼童踩上了阶梯,旁边的侍女赶紧跟上,伞撑得很稳,不让任何一丝雨飘到他的身上,哪怕自己淋透了半边肩。
他静静地睨着她,长睫垂落,仿佛雾凇轻轻地垂下。
他在雨中,天空延展色的眼瞳里潮涨潮落,审判她的生死;
她在屋内,花海延展色的眼瞳里古井无波,等待命运安排。
没有犹豫太久,或者说,他本身并不是在为了她的生死而犹豫,而是为她的眼瞳停留:“不。就她了。”
侍女面上的温柔没有变化,仿佛刚才说要杀掉月雫的并不是她。
她微笑着注视着这位五条家的希望:“那么,请您为她赐名,她是属于您的月雫。”
五条悟望着眼前的人。
他想起昨日,五条家特聘的中文老师教了一个新的字:
“……‘暄’这个字,本义是温暖,是个非常美好的字。‘暄和’是惠风和畅的意思,‘暄妍’是天气暖和,景色明媚之意,‘暄气’是指暑热,所以‘暄’引申出来的意思之一是‘暑热’……”
“暄。”五条悟想着那双眼睛,这样回答。
赐名正是契约签订的记号。
在六眼的视野中,一根绛红色的线自他的小指指根处蔓生,徐徐地、从容地飘向暄那边,然后同样缠绕在了她的小指指根处,随后束缚的感觉消失了。
他轻轻勾了勾小指,她的目光朝他投来。
六岁的六眼神子心念一动。
——这是,他的所属。
侍女屈膝行礼:“那妾身就此告辞,请悟大人在这一月内听从暄大人的教导,一个月后妾身会来验收成果,并且接您回本宅。”
侍女离去,那些暗中若有似无的视线也消散了。
五条悟板着脸,三两下走到了少女的面前。
方走近,他就闻到一阵香气,浅淡却回味悠长。
“老子叫五条悟。”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。
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似乎是笑了一下,但他不太确定,因为她没有抬头。
“我知道的,悟大人。”
明明别人叫“悟大人”他都已经听习惯了,但她这么叫,他会觉得很怪异。
比他看上去年长不少的少女声音如琉璃风铃,轻轻柔柔的,连声音里都似乎带着香气。
他心里模模糊糊地生出些“长姊”的概念,鬼使神差地想张口这么乖乖地喊一声,然而理智终究警告他不要这样做。
“你叫暄……五条暄。”他保持着刻意的面无表情。
“噗。”少女抬眸,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这位数分钟前还在裁决她生死的幼童,语调温柔到像是在哄,“我记住了。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,悟大人。”
“那,”五条悟别扭地别过头去,“老子已经会无下限了,开始修行吧。”
十六岁的少女款款站起。
六年的训练和天生的记忆传承,让她天然地明白月雫的使命是什么。
“修行是苦的,开始是在夏末,结束会在秋初,”暄轻轻道,“悟大人的每一个夏天都注定是苦夏了。”
“我说,这样每年一次的修行,到什么时候结束啊。”小孩双手习惯性想要抄兜,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为了表明正式穿的是和服,还是自己很喜欢的那件缀满蜻蜓纹路的,手有一瞬间僵硬。
所幸暄这时候似乎没看到他的小动作,认认真真地在回想期限,随即回答他:“到我死的时候。”
这样的回答,显然一下子就让才六岁的小孩懵了几秒。
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:“……那老子岂不是这辈子每个夏天都要见到你?”
暄笑了一下,巧妙地回避深究这个话题:“悟大人不想见到我吗?”
五条悟顿了顿,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道:“可我是今天才认识你的啊!在第一天问这个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嘛!”
“啊、啊,”冬月暄愉快地笑了一下,鸢紫色的眼瞳谐谑地眨了眨,“明白了,悟大人很想见到我——会为了悟大人努力地活下去的。”
“你这个人真的莫名其妙诶,”五条悟耳尖发红,别过头去,“……真是的,说得好像我是你活下去的原因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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