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望风希指,狸猫换子(1 / 4)
第127章 望风希指,狸猫换子
此岂天为之耶,抑人耶?
朱翊钧自然是明知故问,张四维为什麽不能施展才华,他还能不知道吗?
欺负张四维的人,才最清楚张四维现在何处最憋屈。
甚至于,朱翊钧还光明正大问出这种话,四维啊,你说这怪谁呢?
是因为天意?
大明朝只有一片天,那就是朕!天意,不就是圣意?
所以,你张四维的意思,是在责怪朕?
这不是心怀怨怼,还有什麽是心怀怨怼?
刀斧手伺候!
那是人意?
你父亲触犯国法,才被明正典刑。
张四维不好好反思,竟然还责怪到别人身上。
心怀怨怼,刀斧手伺候!
朱翊钧静静看着张四维,等着他的奏对。
过了好一会,张四维才再度叩首,缓缓道:「陛下,此既是天心,亦是人意!」
「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世人命途皆有坎坷道道,磨难重重,臣亦不例外。」
「孟子云,天降大任于斯人,必先苦其心志,臣欲尽展才华,必有天心考验。」
「概以如此,此诚之所谓天心。」
「至于人意……」
张四维喟然一叹,面对皇帝,似乎真情流露。
他哽咽道:「陛下,臣有罪!」
「臣出身商贾之家,虽受圣人之学,感陛下之德,却仍存粗鄙之心。」
「汲汲门户之见,营营乡党之隔。」
「臣的小人之心,不经意蛊惑了我父。我父为了臣的私欲,大肆攫取财货,这才误入歧途,里通鞑靼,以至触犯国法。」
「陛下!我枉为人臣,枉为人子!」
说罢,涕泗横流,声泪俱下。
忠臣孝子,无可指摘。
甚至再度叩首时,低垂的眼眸中,也是一片澄澈,一如发自肺腑!
张四维在接到父亲惨遭谭纶陷杀的消息后,最初几日,只觉难以置信。
恍惚中思绪平静,甚至如春风拂面一般,神色淡然地应酬同僚。
直到数日后,张四维的情绪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哀恸之情宛如决堤,骤然奔涌,霎时间泪如雨下,哭得撕心裂肺。
也是这几日里,他对皇帝起了怨怼之心,思忖如何报复谭纶,乃至于对自家舅舅王崇古,他都怀有一丝仇恨。
他夜里痛哭不休,白日肆无忌惮。
凡是皇帝的意思,他都坚决反对,凡是内阁的票拟,他都坚决阻拦。
四处串联六部丶科道丶御史的同僚,聚拢各学社丶乡党的同道。
张四维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。
兴许是在麻痹自己的悲痛。
又或者,在缓解那份对于父亲冤死的无能为力。
就这样胡乱折腾了数日。
直到石茂华丶霍冀亲自登门来委婉作劝;直到王崇古警告自己三思而行;直到杨博的信件送达,说其收敛好了自己父亲的尸体,希望能自己早日回家,亲自主持安葬父亲。
更甚的是,还在山西的叔叔,岳父丶舅兄丶好友,纷纷写信,劝他早日回家。
某一个瞬间,张四维终于恍然回过神。
他似乎悟透了什麽。
闭门谢客。
不再串联门生故旧丶乡党士人,转而在府上枯坐数日,不眠不食,打坐参禅。
也是此时,张四维悟透了一个道理——在皇帝的方圆规矩之内,他束手无策。
乡党会被晓之以利,姻亲会被皇帝分化瓦解。
如今无论自己想做什麽,都根本无能为力。
杨廷和在朝中盘根错节,还有太后臂助,面对藩王入继的少年皇帝,前者仍然赢不了大礼议,最后被贬为庶人。
夏言堂堂首辅之尊,世宗皇帝说诛杀就诛杀,位极人臣都没有一份该有的体面。
高拱当初何等如日中天,一道诏书,就被刚登基几日的皇帝,送去南直隶做马前卒,如今还在守着上海市舶司,沦为守户之犬。
首辅且如此,何况他张四维?
如今皇帝对自己成见极深,为了阻止自己入阁,甚至陷杀忠良。
这般毒辣的皇帝,哪怕他张四维串联了门生故旧丶乡党士人,又能为之奈何?
当初能略微让皇帝忌惮,是因为宣大的兵丁,受的是他那位舅父的恩惠,土蛮汗的三娘子,也与他舅父关系莫逆。
如今他这晋党大掌柜受了辱,执掌兵事的舅父却无动于衷。
钱袋跟刀兵分了家,那他张四维可不就是任由皇帝拿捏?
中枢也好,内阁也罢,在别人的局里,怎麽能玩得过坐庄的?
想明白这一层之后。
张四维如同拨云见日,豁然开朗。
也当即有了决意。
第二日,他便重新濯面剃须,穿上衣冠,走出了张府。
张四维亲自登门,找上王崇古。
情真意切地为此前的失礼认错,尽可能地修补与王崇古之间的裂隙。
随后主动提起家中母亲,也就是王崇古姐姐,丧偶之后的悲痛,劝王崇古写信回去安慰一番云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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