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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.02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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芳姨家房子分两间。一间朝南正屋,约莫二十个平方,一间朝西偏屋,没有门,只挂了半截布帘子,内里砌了灶台,堆了柴火,想是厨房。没有院子,屋前长着一棵李子树,枝叶间错落垂悬着许多青色脆李子,婴儿拳头大小,有几只熟过了头,果上绷开一道缝,裂口泛黄,像长了锈。

方峪祺搬起行李,施嘉莉拎着花环提手小皮箱跟在他身后。进了屋,小皮鞋底下传来新鲜的触感,嘉莉低头去瞧,顿时诧异——屋子里竟也是泥土地!别说像样的地板,甚至没用水泥囫囵铺一下。芳姨安顿好鸭子,也进了屋,见到嘉莉在打量,一下局促起来,抱歉地搓着手笑道:“这里真的太小了,太小了……”

“很干净。”嘉莉转头对芳姨微笑道。

并非是客气话。正对着门的,是一张低矮案桌,擦拭得纤尘不染,桌上放了一只瓶儿,里头灌了水,插着一支荷花与一支莲蓬,瓶儿旁另摆一只小编筐,盛着新摘的洗净的李子果。四面窗也明净,窗下是另一张桌,桌上整齐放着书,仔细一瞧,都是用过的课本,另有一支旧钢笔,几个软皮薄子。屋子西南角与西北角各摆了一张床,其中一张挂上了洁白的纱帐,看样子是全新的。

芳姨神色松泛了些,忙说:“我特地叮嘱阿峪仔细清扫过的。”

东家小姐要过来消暑的事着实让芳姨紧张了一番。她花了二十个铜子,到外面请人写了信,叫阿峪把家中收拾得光鲜些。光是干净还不够,最好再雅致些,如小姐家中桌上案上都供养着鲜花,可照葫芦画瓢,略仿一二。

方峪祺放好行李就出去了。芳姨牵起嘉莉的手,将她带到床铺前,撩开纱帐道:“小姐晚上就睡这儿。枕头、席子、褥子、帐子,一应都是新的。这枕头里填的是艾叶,能祛湿散寒,又能助眠。”再转过身指向另一张床:“我晚上就睡那儿,小姐有什么需要,随时叫我。”看过了床,芳姨又带她去看墙边靠着的一只大而深的木盆:“这里没有浴缸,我叫阿峪去城里找木匠打了这只盆,每日也能洗热水澡的。”

准备得竟这样齐全,嘉莉心里暗叹。她知道,芳姨生怕亏待了她。几个小时前,她们下火车到了城里,芳姨特地去粮油铺子里买了一袋米、一袋面、一袋小米、一包糖,一套白瓷碗碟,又去糕点铺子里买了两包糕点。她说:“这里的糕点虽不比上海的精细,吃起来却也很香甜,若小姐想吃零嘴儿了,可以解解馋。”

芳姨的惶恐与妥帖,嘉莉都看得到,不过她并不因此有心理上的负累,她知道,因她此次来芳姨家里消暑,父亲叫账房给芳姨另发了半年的薪水。

“那他晚上睡在哪儿呢?”施嘉莉再次环扫四周,并未发现第三张床铺。这个年纪的男孩,恐怕也不好再跟母亲与祖母睡在一块儿了。

“阿峪么?”芳姨笑着指指上面,“叫他睡屋顶去。”

“啊?”嘉莉睁了杏眼,讶异非常。

“我哄您玩的。他在那里睡,喏,他不是在那儿搭了张床么?”芳姨指向屋子东南角的一块地方。

那里简单架了几块木板,板上铺了褥子,瞧着并不柔软,也不宽敞。最初看到这处时,嘉莉以为是给那条大黄狗搭的窝。

她占据了他的床。

“那他现在去哪儿啦?”嘉莉又问。

“在偏屋烧热水呢!”芳姨探头从门里看了看正在飘烟的烟囱,“烧热水,给鸭子拔毛,中午咱们吃鸭子汤!”

很快,施嘉莉见识到了向来温和的芳姨的另外一面。她从屋后圈舍里捉来鸭子,说了声“小姐离远些,腥得很”,却未等嘉莉反应过来,就痛快地在鸭脖子上割了一刀,鲜血四溅,随即成股流下,还冒着热气,芳姨抄起一只粗陶大碗接着。不多时,鸭子不再扑腾,血也滴滴答答地流尽了,芳姨将鸭子一把濡进热水盆里,开始拔毛。

血腥味混杂着鸭绒味扑面而来,熏得施嘉莉微微脑胀,竟隐约觉得这个场面在哪里见过似的。怎会见过呢?施家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,不可能进厨房看人宰鸭子的。

芳姨烧菜时,方峪祺在厨房里帮忙烧火。施嘉莉独自在外面待得无聊,想进厨房,芳姨却连忙将她往外赶:“小姐!小姐!这里烟大得很,熏眼睛,快出去罢!”

施嘉莉退出去,在门外吃脆李子,慢吞吞张嘴咬下一口,汁水顺着细白手指流下,浸湿了手心攥着的帕子。她看着方峪祺,他坐在灶台前往灶内添柴火,侧脸轮廓冷峻清绝,叠叠火光映在眼睛里,飘摇闪烁。

快开饭时,芳姨又吩咐:“阿峪,去叫老婆子回家吃饭。”

方峪祺低“嗯”一声出了门,不一会子带回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。芳姨一面把饭菜端上桌,一面佯装数落:“头脑昏得连家住在哪儿都记不住,还整日去找人闲唠,也不怕走丢!”

婆婆头上裹着褪色的蓝巾子,鬓下花白,身上衣衫却很洁净。见到嘉莉,她上前拉住她的手,用力握住,浑浊的眼睛绽出一点喜悦的光彩:“这闺女是打哪儿来的?长得真俊,与阿峪般配得很呢!”又问嘉莉:“几岁了?说婆家了没有?”

这话让芳姨听见了,芳姨“啪”地一下放下筷子,疾步过来将婆婆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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