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.13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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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岘祺将施嘉莉送至公寓楼下。那公寓楼在福生巷口,是个三层小洋楼改的,最底下一层是商铺,早已打了烊,户门紧闭,只有廊下一盏壁灯长久亮着。李岘祺看向楼上,三楼窗户幽黑,二楼却有一扇窗内灯还未熄,他借着光看一眼腕上的手表,时间刚过九点半。
“我上去了。”施嘉莉道,“你也早些回去,别错过了门禁。”
“好。”李岘祺应下。
或许是他方才的话让她察觉到了什么,她未在楼下多耽搁,转过身顺着洋楼侧边的楼梯匆匆上去了。没过一会儿,楼上传来轻微话语声,他听不真切,却也没有离开,只后撤几步,倚在巷口处一根电线杆上,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,抽出一支咬着,又摸出一只打火机“啪”地点燃了。
他望向那扇未熄的窗。
他抽烟,抽得不凶,偶尔才抽掉一根。青白烟雾在暗沉夜色中更为有迹可循,团团缕缕升腾而起,像是把他的心绪抽成了细丝。他在等,不知等了多久,只知指尖一点猩红明明灭灭,快要燃尽的时候,那扇窗里终于走进一个妇人的身影,穿着件蓝布收袖衫,头发在脑后挽成利落的髻,很简单素净的装扮。
不知怎么,经过那扇窗时,妇人忽然顿了下,探着脸向窗边走过来。李岘祺心里一惊,一下绕到电线杆后,慌乱之中手指被烟烫了下。许是没发现什么,那妇人拉上了窗帘,周遭冷不丁地暗了些。他喉结微滚,平复着喘息,不知心底是未被发现的庆幸还是未被发现的失落。
烟气渐渐散了,巷子里传来几声狗吠。
李岘祺又取出一支烟,缓缓地,一口一口地抽掉。他在楼下待了许久,直到十点二十,才抖了抖风衣上的烟味,转身走向街对面的学校。寝舍门禁时间是十点半,在看门的大爷拿着一把大锁正要去锁门时,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,微微冲大爷一笑:“辛苦了。”
他好整以暇地走进寝舍。舍友们都在,甚至还有一位“不速之客”,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捣鼓着相机。这人名叫许炳达,与他不是一个寝舍,不过常来这边串门子,见他进来,惊诧道:“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!”李岘祺把风衣脱了搭在椅背上,没搭理他,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了。许炳达却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过来:“那位施小姐已经成为你的恋爱对象了,是么?”
“不是。”他淡淡道。
“就算现在不是,迟早也是,对不对?”许炳达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,“我先前送话剧的票给你,你说不去,后来又改了主意。你老实交代,是不是知道那位施小姐会去看演出,你才变卦的?”
李岘祺坦诚认了:“是。”
寝舍内众人起哄起来,许炳达更是兴奋:“你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!其实我对那位施小姐也有一些了解,她是邬城‘钢铁大王’施承良的千金。听说是家中独女,施承良宝贝得很呢!不过你样貌、家世都有,与她也算般配,若是将来谈婚论嫁,也不失为一桩美谈。到时,我一定为你们写一篇大大的报道,登在报纸头版……”
许炳达愈诌愈离谱了,李岘祺打断他,警告道:“我与施小姐目前什么关系都没有,你再乱讲,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。还有,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关于我与施小姐的传言。”
“嘿嘿,好说好说。”许炳达做出一个把嘴巴缝上的动作。他之前有一部老款旧相机,被李岘祺不小心碰到地上摔坏了,李岘祺直接赔了他一部徕卡,自此,他就成为了李岘祺的狗腿子。
许炳达乐滋滋地续道:“施小姐不是向我要相片么?等我将那相片冲洗出来,就交给你,你再转交施小姐,如何?”
李岘祺“嗯”了声。
他知道,施嘉莉跟许炳达要相片,多半是想要拿给他母亲看的。
无法亲眼看到母亲那一刻的神情,真是有些遗憾。
待许炳达将相片冲洗出来已是一礼拜后。李岘祺拿到相片,才发现正如许炳达所说,这张相片的构图与故事感都算得上顶级。他与施嘉莉站在路边,而他们身后,长长的、无尽头的街道,像是把他们从中间隔开了,又像交织在一起,绵延不休的命运。
李岘祺将相片存在一方小盒里,带着去找施嘉莉。不想他们一整个系的课室都空空荡荡,打听一下,原来是去了城郊一座工厂里做工训。李岘祺虽不知工训具体要做些什么,但工厂里到底不是好待的,想到施嘉莉这种刁蛮小姐要换上工服对付那些机器,他觉得十分有趣。
施嘉莉这两日的确过得不好。她恨死施嘉隽了,他光说读机械科最被人瞧得起,却不说读这个还须到工厂里做工训!工训为期一礼拜,学生们吃住都在工厂,可以说吃的是清汤寡水,睡得是浑身酸痛。唯一的慰藉是,因只有她一位女同学,她便独占了一间寝舍。
施嘉莉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,唯一过过的“苦日子”便是在清水镇,然而工厂生活要比清水镇惨淡十万万倍。她每日须换上一件灰扑扑的、布料粗糙硬挺的工服,因没有女工,她被分到的工服原是男人穿的,穿在她身上,空荡得仿佛可以容纳天地。且不知这工服积压了多久、有没有洗过,上面一股陈旧且刺鼻的酸味。她换上工服,把袖口与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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