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一朝重生(1 / 1)
几棵老槐树在正午的阳光下为院子撑起一片阴凉。一丝风也无,知了趴在树干背阴处要命的发出令人厌烦的蝉鸣,一声接着一声。
王老二一个人跪坐在木板床上,双臂交叠垫着下巴,趴在木制窗台上,双眼无神地盯着院里。
院子不大,因为连日的的大雨,西墙一半已经塌了,另一半因为有猪圈撑着才相安无事。乱七八糟的砖头堆得到处都是,一股猪粪混着发酵麦秆的味道,隔得老远也能闻到。
东侧墙紧挨正房搭了个石棉瓦的棚子,棚子下一个砖砌灶台旁,堆了一堆新麦秆和玉米杆。紧靠棚子,一个竹板栅栏歪歪斜斜地挡着大门。前面邻居家的房后墙就是南墙。
王老二很确信:这是自己的家,她只是不确信自己出现在现在的一个家,这个无数次想忘记又无数次梦到的家。
歪歪脑袋看向墙面挂着的日记:1991年7月6号。她有点懵,最后一刻的记忆是自己开着车子从秦岭回家,然后就是迷雾一样的空白。睁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院子,低头看看双手,嗯!还有6岁的自己。她想,许是做梦了,只是这梦太真实。
等梦醒了,她又能回到那个令人压抑痛苦的人生。吸血入骨的父母,永无止境的争吵。令人绝望的婚姻,撑不死饿不着又不体面的小店。就是她拥有的全部。
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,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。她再也不要委曲求全,不要不断的妥协,她要为自己活一回。
思索片刻,抬头猛然向窗框撞去,砰一声巨响,王老二捂住额头跌坐在床上。此刻她什么都顾不得想,只觉得头痛欲裂,头上已然起了个大包。
还没等她缓上片刻,一只肥胖的小手一把拎起她的耳朵:“你不睡午觉,闹什么呢?”
二喜眼前出现一张圆圆的小胖脸,困顿的双眼艰难地张着,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起,看得出来一直咬着后槽牙。
王二喜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稚气的脸,忽地两眼模糊,泪如雨下,这是她那劳累一生的大姐王大喜呀!
一把抱住大姐,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,只化作一声声哭喊:“姐……呜呜呜……姐……”
王二喜忘了最后一次见大姐是什么时候,只记得在冬天一个阴沉的下午,外甥打电话,难忍悲痛地说:“二姨,我妈去了。”
当时的她感觉莫名其妙,什么叫去了?去哪儿了?等她跌跌撞撞奔到大姐家,只看见满目的白,正堂供桌上,黑白色的相框里大姐笑得温柔。
后来在外甥的诉说里才了解到大姐早就得了胃癌。发现病情的时候已是晚期,大姐是自己去检查的,这事谁也没告诉,拿了点保守治疗的药就回家了。
从她倒下到闭上眼睛一天都没到。王二喜不知该怪谁?该怪在外地打工的姐夫?该怪外地求学的外甥?还是怪她们那对为了彩礼随便嫁女的爹妈?
此刻抱着年幼的大姐,二喜感谢上苍,让她能再看见失去的亲人。没等她抒发完心里难言的情感,大喜一把推开她,冲她喊道:“哭屁啊,再把你那鼻涕整我衣服上,小心我揍死你!”
还未答话,门啪得打开,一头羊毛圈的年轻女人站在面前,一人给了一巴掌,接着婴儿哇哇的哭声、暴躁的男人叫骂声蜂拥而至。
半个小时后,二喜躺在木板床上呆呆地走神,旁边的大喜早已入睡。二喜又忍不住掐了大腿一把。真疼啊!摸着额头的大包心想:原来是真的啊!自己真回到了小时候!今天七月六号,农历五月三十。是她的生日,也是她重生的日子。
王二喜出生在河北定州一个叫小王庄的村子,村里人都姓王,据说是一个祖宗,明朝初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过来的,证据就是全村姓王的人,两脚的尾指甲盖儿都是两瓣儿的。
王二喜的爷爷王川,兄弟四人,老大被国民党抓了壮丁,再也没了消息。老二就是王川,大哥被抓后,鬼子就来了,实在活不下去加入了当地民兵,后又入了红军跟部队全国各地的打仗。日本鬼子打跑了,又打国民党。村里人好几年不见人回来,都以为他死了。
新中国成立前,王川回家探亲,娶了亲姨表妹韩小凤。说起这韩小凤又是另一段故事。韩小凤家住临县新乐韩家铺,父亲是个乐善好施的地主,有村民断粮跑到家中,必然不会让其空手而归,因此很得乡邻的敬重。
距离韩家铺十来里地的良庄还有个地主姓刘,两人岁数相当,此人城府极深并且锱铢必较,你若想粘他一根毛,他必剐你一层皮。就是如此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却是多年好友。
1947年的时候,河北平山县西柏坡举行了全国土地会议,议题也就是所谓的土改。平山与新乐不过百里,刘姓地主耳目通达,提前得到了消息。立即收拾家中细软,找门路折成了金条,缝入了家人贴身衣物中。全家老小扮成逃荒要饭的,一路乞讨到了山西大同落了户,成了正儿八经的贫农出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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