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小小风的往事（1 / 1）

她放轻了脚步，朝小风那走去，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内容。

“我知道自信自强的人才会让人喜欢，我也想变成这样的人，可是我做不到。”

“为什么做不到呢？”很温润的女孩子的声音，棉花般柔柔的，有点耳熟。

“我出生在很肮脏的地方，妈妈出卖身体挣钱，每天往返在阁楼和床榻上，我就泡在廉价的香得发臭的水粉胭脂里长大，爸爸是谁都不知道……”他的声音如此低落，像被雨淋湿的小狗。

小念看不清他的脸，听到的声音也很含糊，可是心中的痛楚不减，眼前仿佛浮现出缩小版的小风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。

简直是灰白的。

他只不过是母亲职业生涯的一次亏本生意，自然只配扔在破阁楼的年久失修的衣柜里，与灰尘共眠。

打开衣柜，嘎吱嘎吱的声令人毛骨悚然，这确是小小风温馨的摇篮曲——终于可以放松了，也不会被挨骂，幸福如此简单，捏着块客人吃剩下的土豆饼，抱着小小的自己睡觉。

不去想明天凌晨灰暗的天，凉丝丝的风像针一般插进衣服的缝隙里，被冻得僵直的手，一鼓作气抄起浆糊桶里狗皮抹布，往窗子上使劲抹。也许老妈妈会叫他跑腿，去对面的批发部里买避孕用的芥末和茶油，胖乎乎的老板生意好时会塞一个铜板给他，拍拍他的脑袋“小鬼，拿去吧”那么今天就是他的幸运日。

如果运气不好，大概会碰到猪肉铺老板的儿子与他的小跟班们。

“站住，小杂种。”他不敢动了，因为反抗也没用，只会被打得更惨，这是经验之谈。

“给小爷我捡皮球去，那儿！”顺着猪肉小子指的方向，他从容地护好怀里的芥末和茶油，再检查里衣小口袋里的一个硬硬的铜板，向皮球走去。

“嘣——”一声闷响，是肉拳头砸到骨头上的声音，小小风跌进泥水坑里。

小小风一生中最有幽默细胞的时候就是五六岁，因为每当他摔倒，狼狈不堪时，身后总能爆发出孩童单纯的嬉笑声。

没什么大事，左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小小风回到熟悉的腌臜地。

交差后，躲到衣柜里把小口袋翻出来，长吁一口气——铜板还在。

这小口袋是妈妈帮他缝的。

“妈妈，给我缝个口袋吧。”

“你做什么？”

“我可以藏点零花钱……不，不是偷的。”

死鱼眼般的女人看着他，

“我想买糖吃，就是，玉米粒那么大的那种。”

“好，把衣服拿来。”

女人的声音冷冷的，这是她为数不多像他母亲的时刻，也是他童年感受到的硕果仅存的爱，仅次于土豆饼。

其他的累可以忍受，但是小小风最害怕的就是在给客人端茶和小零嘴时，油腻的嵌在猪头肉里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他，他如同待宰的羔羊，恶心得毛骨悚然。那些肥猪在他把吃食放在桌上时，有意地贴近他，散发着热热的中年男人特有的臭气，还混着烟草味。

噩梦，也是有的。

一个借着酒劲的客人把他逼进瞧见她黑暗的楼梯底下，用老干虬枝般的手仔细地缓慢地爱抚他，庞大的身躯压下，鼻子像狗一样钻进他的衣领，他的嘴被堵住，眼泪无声掉落……

“吭！”巨大的一声，客人的身体侧着倒下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，小小风睁开眼睛——

是妈妈。

那个低贱的呆滞的女人，抄起木棍向所谓贵客打去，她的眼睛罕见地冒出愤怒的光。她背着光，小小风看不清她的脸，只瞧见她缭乱的发丝与颤抖得厉害的手。

“你还不快滚？！”

如梦初醒，他拼尽全身的气力向后门逃去——这也是母亲教他的。

跑，继续跑，身后传来男人粗野的怒吼和众人窸窸窣窣的蚂蚁一样的声，不管这些，继续跑。跑出灯红酒绿，跑出这个女人小孩苦不堪言的地方，跑出童年的巨大阴翳……

只管向前跑，反正他也没有家。

……

来到一片竹林里，他实在跑不动的，布鞋都磨破了，只好蜷缩着囫囵睡一觉。

第二天，他发现自己睡在草席上，一个老僧人端来一碗汤面……

小念听得入神，似乎忘了脚踝的疼痛，她的心受到极大的震撼：这样的温润如玉的，可爱的小风，却有如此的童年！

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淌满了整个脸颊，一不小心哭出了声。

“谁？”小风听见人声，抽出利剑，寻找着声源。

“好像，在那边……”一旁的女孩还未说完，小风就已经从泉水台起身，快速奔向声源。

“小姐？”他眉毛一挑，将剑收回剑鞘，声音也温和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