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(1 / 2)
这里的厨房就在一楼的最里厢。
此时正值饭点,灶膛已经燃起了火,橐龠吹得“呼呼”作响,将整座堂前衬托得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焰山,蒸得人热汗直流。
陆晚不过拿点蔗糖的时间,就像蒸了次桑拿,热得她捧着糖罐子就窜出了厨房。
糖罐子在闷热的环境久了,摸起来黏糊糊的,里面的砂糖和陆晚想的不同,她以前见多了白砂糖,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蔗糖,看起来黄澄澄的,有点像黄糖,却又比黄糖粗了许多,在灶前摆久了,化了一半,看起来又坨又散,很是诡异。
但在这里能找到蔗糖就不错,还要啥自行车,陆晚擦了擦罐子,舀了几勺看起来干净的没有化水的,包在油纸里给就程厌非送了过去。
程厌非的屋子在最里厢,需要过完整个走廊,路过自己屋的时候陆晚顿了顿,忽然想起了什么,便拐进去挑了一盏兔儿灯。
她还记着程厌非喜欢兔子,能免费刷好感的事情绝对不能够错下。
开门的时候,屋里的烛火晃了晃,纱窗上很快映出她巨大的身影。
小小的屋里,光她的影子就能将屋里撇去一半的光,整个房间显得灰蒙蒙的。
程厌非还保持着方才的坐姿,盯着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,听到开门声,他回头看了一眼,顿了顿,又很快收回目光。
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,也不讲话,陆晚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,从怀中掏出了好几包蔗糖递了过去。
这些已经是她在糖罐子里能舀出的最干净的部分了。
程厌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带来那么多糖,愣了许久,直到陆晚将糖递到眼下,闻到了甜腻腻的香味,他这才回过神来,抬起眼皮,抿嘴笑道:“兔儿,你真好,谢谢。”
隔三差五被发好人卡,陆晚已经习惯了。
但冷不丁地被道谢,她有些不好意思,清了清嗓子道:“这里只有蔗糖,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走集市,带你去吃木莲冻,甜滋滋的很好吃,而且还解暑。”
说到这里,陆晚顿了顿,也不知道这破地方,有没有木莲冻。
她说话的时间,程厌非已经剥开了油纸,小口地舔了一下。
甜腻的口感从舌尖窜入,程厌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,他其实很讨厌吃糖。
这种味道是六觉中最敷衍的味道,腻得让人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。
但陆晚还在旁边,他只能勉强地吃完半块,这才仔细地包了起来。
见他没吃半口就收起来,陆晚愣了下:“不好吃吗?”
程厌非摇了摇头,黑漆漆的眼睛闪了闪:“我只是舍不得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听起来小心翼翼得令人心疼。
陆晚很快明白过来,他大抵是想留到以后,越是好吃越是喜欢的东西,都想攒起来,在觉得苦难的时候吃上一口,就会觉得充满力量。他这是舍不得吃。
“我这里还有好些,你如果喜欢,我下次再拿给你就好了。不用省着吃。”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怎么过的,陆晚有些心疼。
但程厌非很快摇了摇头:“没关系,这样就足够了。”
见劝不动他,陆晚也不勉强。她又掏出放在身后的兔儿灯递了过去:“对了,这个送给你。”
兔儿灯还没有安上灯芯,全靠着烛火透在糊纸上,才不至于被埋在黑暗中。
在陆晚掏出兔儿灯的时候,程厌非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片刻的错愕。
灯在手上,绢纸裁成的耳朵微微耷拉着,落在指尖,有些发痒,红玛瑙似的兔眼在烛光下透着微光,程厌非与它对视了一会儿抬起眼,似乎有些茫然:“你……”
陆晚歪了歪头,等他接着往下说。
昏暗中,程厌非的眼里都似乎染上了一层薄光,看着她时,有些复杂。
陆晚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,有些困惑:“怎么了?”
程厌非闭了闭眼,睁眼时,攒出笑意:“没事,只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。”
陆晚也笑了笑:“这没什么,只要你喜欢就好。”
只要…他喜欢吗?
程厌非咀嚼着这句话,抿了抿嘴,兔子灯被攥在手里,直勾勾地与他对视,无论他有多用力,它都不会皱眉,不会痛,也不会逃。
这是死物,死物是不会与人作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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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程厌非的房里出来后,陆晚又跑去了关押那群孩子的房间。
还好马禄虽然没有人性,毕竟还知道这是门生意,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。屋里开了两扇窗,透着气显得并没有那么闷热。
孩子们听到开门声都本能地缩成一团,直到发现进来的是她,才稍微松了口气。
陆晚是来送糖的。
几团油纸里包了一搓搓粘腻的蔗糖,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吃,但孩子们还是眼晴一亮,一扫而空。
嘴里砸着糖,他们从恐惧中缓解了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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