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告白（1 / 2）

“小念，姐姐今天好看吗？”

睫毛是蝴蝶的翅，神情间漾起坚毅的脆弱，很难让人分辨出这脆弱感是内心的投射还是蛊惑人心的手段。一袭水红色克里诺林裙，脑后罩层酒红色的网格纱，明艳大方的五官从纱里不留情面地刺出，如同幻化成形的水妖。

小念倒吸一口凉气：这张脸一定是受到了上帝的垂爱。

“好看。”她不假思索。

嬴纪用纤细的手指绕着小念耳侧的一绺头发，慢慢地一点一点往上卷起，指尖碰到了小念的耳根：“小念喜欢吗？”

眼眸流转，“我是说衣服。”

“喜欢。姐姐穿红色站在雪色前好像神话里的红狐狸，真的很好看。”

“森里伯爵会喜欢我吗？”

“这不能肯定，喜不喜欢是他的事情，别人——甚至是他自己也无法预测。”

“那是因为你是女孩子。”

她低头整理袖口，“男人都一个样，只要足够漂亮就会喜欢。”

“如果只要漂亮，那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会喜欢上姐姐。”

“那当然，”她小嘴拧成樱桃，虎牙隐隐约约露出来，“不过……你希望姐姐嫁给伯爵大人吗？”

“嫁给他是姐姐的愿望的话，那么我希望。”

她看向小念的目光很复杂。

只要嫁给伯爵，那么十四行诗庄园就有她的一半。

她从小不被母亲看好，只因为她是私生子，就见不得人——女人的私生子。她曾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来逼迫母亲把自己放出来，但都于事无补。母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给她请了家庭教师——和妹妹同一个，在老师给她批改作业时，她会暗自瞥着文件夹里的另一份属于妹妹的作业，誓要争个高低优劣。

每一次。

她要出去，去证明自己，嫁给最炙手可热的年轻才俊，赢得他人艳羡的目光，争得原本属于她的那一份——甚至更多的财产。

她披上白狐裘，望望天，说：“今天傍晚他又会向你提亲，你要……”

“称病闭门不出，通知运书的老爷爷提前来到堵住前门，让他只能往后门走，这样就可以经过你。”

“记忆力不错小念。”

“那当然，我学习委员可不是吃白饭的。”

姐姐的愿望与羊皮卷上的内容不谋而合，小念高兴地跺跺脚，靴子在雪地里留下浅浅的印子。

下午

小念侧耳静静听着一旁壁炉刺啦刺啦的烤火声，一边用哆罗呢把自己裹成一个雪球。刚刚把自己脱光只留一件薄衫，晚上准会感冒，现在额头已经开始发热了。

昏昏沉沉阖上眼，想起晚自习时天是暗淡的蓝色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借着奶油白窗帘的掩护轻轻打鼾，诺歌就在她的旁边替她通风报信。

耳旁是同学窸窸窣窣的写字声，偶有几句碎语闲言，飘飘然散入空气里，被窗帘吸收。奶白色窗帘因为数届学生的陪伴染上灰色，上边有细密歪斜的小字：年月日到此一游。

…………

“你身上怎么这样烫？”

一块温凉触在额头上，她懵懵地睁开眼，不知道自己脸红得像是吃了夹竹桃。

是小风啊。她睁开眼睛。

“不用管我，我是为了不见森里伯爵才让自己感冒的。”

“你对自己也太狠心了。”他拨开茶壶盖，红茶徐徐倾泻进小念的专属茶杯，茶杯上刻着一簇浅紫的紫罗兰，这是小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。

她发觉眼皮子沉沉的，怔怔看着眼前的一点婉约的紫。

小风将茶杯递过来，“小心烫。”她接过去，袅袅水雾烤着面颊，渐渐的喉咙好受了些。

“你要选书，我已经给那个老爷爷写了信，爷爷晚饭过后会到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她抿着茶水，见小风还没有走的意思，决心说点什么——她是这样的，喜欢用源源不断的话来抵挡住缥缈的情丝或沉闷的氛围，从小到大，她是解闷的好手，可是就像会编故事的人不相信故事一样，她帮人解闷，却解不了自己的郁闷。

在即将开口之时，小风捷足先登。

“小姐以前跟我讲过，因为年纪小还不想考虑婚事。”

她抬头，心烦意乱，发现自己已经不敢看他的眼睛了。

他斜倚着壁炉，修长的手指抚摸案上紫罗兰的嫩叶，叶子随着他的心微微颤抖，寻找滑向春天的可能。

从古着铺子淘来的破钢琴声，每一声的末尾都微不可察地颤抖，“小风还以为小姐真的是这样想的。”

“小姐骗我。”

“没有！”

她有些激动，而在激动下，似乎藏着羞愧。

摇摇头，凭什么她要羞愧？那天的的确确说的是心里话，自己又没有骗人。

小念站起身，哆啰呢滑下肩头，露出带着微汗的丝绒睡裙。

他轻轻看她一眼，倏尔很不自然地移开目光。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凌乱，尽管包裹的严严实实，也算失礼了。

寂静如海，羞愧难当。

她慢慢坐下，垂首挽着手腕上的纽扣，青丝如瀑，等着他的下一句话。

“萧尧是谁？”